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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职业对子女的影响

2000-04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本报记者 赵晋华 我有话说

作家池莉的一部旧作《怎么爱你也不够》最近被出版社重新包装推出,这是她专门为女儿而写的长篇纪实散文,记述了她从怀孕到女儿11岁这一段真实的家庭生活。书中令人感慨之处甚多,池莉说:“我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奋斗是从怀孕开始的。”“对于我来说,能够送给我女儿的,永远玩不坏的礼物,那就是这本书了”。一个人的成长是受到诸多因素影响的,其中的某些时段、过程和经历被身为作家的父母写成文章(许多作家都写过自己的儿孙)或为之专门写本书公开发表,这恐怕是作家给子女的一种特殊待遇了。作为作家的子女,父辈的职业究竟怎样影响了他们的生活、性格以及职业的选择?子女对父辈的写作生涯是否了解和尊重?作家是否希望子承父业?

作家老舍先生之子舒乙说:我们家虽然父母都是搞文学艺术的,但4个儿女以前学的都是理工科。50年代我们国家热门的专业是钢铁、地质、石油等,我们家的孩子学的是化学、地质、物理,这是那个年代的特点。父亲为此由衷地高兴。那时候一到星期天,我们带很多同学到家里玩儿,我们谈的都是专业,父亲根本听不懂,但他很高兴,写了《可喜的寂寞》说这事。他的儿童观和教育观就是完全尊重孩子,尊重孩子的选择。他对我们的影响主要是人品的影响,他是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,对生活、对人生充满了热爱,对弱者充满同情,嫉恶如仇,这对我们影响很大。父亲使我们知道应该怎样生活。我自己有幸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,耳濡目染,从小看过很多书,接触过很多文人,客观上培养了一定的修养和判断力,虽然是学理工的,但一旦转行,也会有一定的优势。我们4个儿女现在有3个半已转文科了。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是非常幸运的,做他们的孩子非常好。

作家废名(冯文炳)先生之子冯思纯说:我父亲完全是中国读书人的性格,比较耿直、单纯,是个书呆子。我上高中时,对社会的复杂就有感觉,父亲对此没有意识。我自己也比较直,也有正义感,但还是没有父亲单纯,北大的老先生都这样,熊十力先生曾和我们家相邻而居三年,他也这样不世故。我是学理工的,没有学文,我觉得文学太难了,要搞出成就不容易,它没有边界,太深奥了。父亲曾想让我学文学,从小他教我写文章,但考大学时我还是选择了理工科,父亲尊重我的选择。父亲很用功,一天到晚看书,后来眼睛都看坏了,还坚持看,他很有毅力,这点对我有影响。我也爱看书,欧美、俄罗斯的小说读了不少,还喜欢诗,中国古诗、普希金、莱蒙托夫、拜伦等人的诗读了不少,自己也写,写完给父亲看。我对诗是有鉴别力的,父亲对这一点是很高兴的。我很喜欢我的家庭,父亲很有个性,很有骨气。

诗人沙欧先生之子止庵说:我父亲是个诗人,他教我读诗、写诗,使我对文学有兴趣,后来我也开始写作,是从学习他和模仿他开始的。我最早的诗作,有很多经过他的修改,父亲写作喜欢反复修改,我也一样。他对古代诗话、词话研究较深,我对此也有兴趣。他从1959年起就很坎坷,我们长时间不在一起,我记忆中的父亲是从11岁时开始的,一年有几个月或几年才有几个月生活在一起。和许多人家一样,“文革”中这种职业给家人带来的影响是负面的,但父亲在文学上对我的影响非常大,我们的谈话都是关于文学的,甚至很少谈人生,没有很多的情感交流,我们是文学上的理解,我是他的读者,他对我寄予很大希望。我的兴趣受他的很大影响,但性格和他不一样,他热情、冲动、兴趣盎然,他有诗人气质,我没有,也不喜欢诗人气质。因为他的原因,我从小接触过许多诗人,我不喜欢诗人气质,诗人偏感性,我偏理性。我为父亲感到光荣,我和父亲是朋友、同好的关系。生长在这个家庭,我的童年、少年没有多少乐趣可言,少了很多东西,但这个家给我的东西于我的一生也足够了,我没有抱怨过,我感谢我的父亲。

诗人张志民先生之子张宏说:经历过“文革”的这一代文人遭遇比较惨,对子女造成的负面影响比较多。我父亲是个平民化倾向很重的人,文人气质不是很重,他严肃、认真、聪明实在,决不游戏人生,他又有天赋又刻苦,在人格上对我影响很大。他的手非常巧,泥瓦工、木工、缝纫他都会干,我也学会一些。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,气质、爱好都受他的影响,家里书多,我也看了不少,我对文学的爱好是潜移默化的。日常生活中和父亲的交谈很多,觉得他的看法很实在、很深刻,我对文学作品、文学现象的看法都受他影响,我很尊重他。

作家赵玫谈到她17岁的女儿说:所有的影响都是潜移默化的。从她5岁开始,我有意识地让她学习钢琴,又很偶然地让她学了英文,现在这两方面她都学有所成,既增添了生活内容,扩大了文化知识,又培养了意志。家里书多,她会很自然地看书,涉列的文学作品很多,有一阵儿她喜欢《呼啸山庄》,我就给她读伍尔夫对勃朗特姐妹的评价。她现在已经阅读英文版的福克纳《喧哗与骚动》、海勒《第二十二条军规》。她会喜欢我喜欢的作家,我会宽容她喜欢的作家,我们互相影响。我和父母住在一起,我父亲也写作,家里常常是没有语言的状态,我女儿从小学会了好几个小时不说话,和她的玩具玩。我经常出差,如果赶上她放假,就尽量带她一起去,这会使她开阔视野,这也是一种职业背景渗透在她的生活中。她从来不看我的书,我也无所谓,可是我出书,她也高兴。这一代孩子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,她看重通过她自己的努力获得的成就。这些年我和她一起成长,有时是朋友和姐妹的感觉,对女作家来说,有没有孩子是不一样的,有了孩子会对自己严格起来,希望自己给孩子起楷模的作用。

任何一种职业都会对子女有影响,不唯作家如此。但作为一个特殊的职业,作为“人类灵魂的工程师”,作家对子女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。如上所述,作家的子女从小见多识广;文学艺术的修养较常人丰富;对从事作家职业的父母比较尊重和佩服;尽管许多作家不愿意子承父业,但仍有许多子女走上了这条道路。优秀的作家都是一些天分很高、智商很高的人,尽管智慧和才能不能遗传,但作为他们的子女,无论将来他们从事什么职业,一个有智慧的父母作为他们的成长背景总归是有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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